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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帖最后由 箫风禅月 于 2015-11-24 17:51 编辑
九十七、缘□
回到房间我把这个故事讲给清涟听,清涟听罢淡然一笑,说这就是缘了。
什么是缘?照我们一般人看来,缘就是缘分,就是机缘,是人与人之间产生一定联系的可能性。这种联系产生了,我们就说是有缘,反之则说是无缘。比如,同船过渡是缘,共枕而眠是缘,一起读书、工作、出游是缘。还有,缘是他乡遇故知;是众里寻她千百度,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;是无可奈何花落去,似曾相识燕归来;是悲欢离合总无情,一任窗前点滴到天明。有时我们觉得这个世界太大,对某个人望穿秋水、翘首以待终不得见;而有时我们又觉得这个世界太小,便是在天涯海角,或是在暮然回首间,都可能碰到一个自己想见或不想见的人。于是有了喜结良缘、一面之缘、机缘巧合等等之类与“缘”有关的词语。
清涟却不以为然,认为对缘的这种理解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,停留于表象,未免过于肤浅了些。他说,缘不仅存在于人与人之间,也存于人与事之间,世间万事万物皆生于缘,皆系缘分,今生种种皆是前生因果,一切有为法,尽是因缘和合,缘起缘灭,缘聚缘散,莫非天意。正所谓若问前生事,今生受者是;若问后世事,今生做者是。
我对清涟这一番话似懂非懂,将信将疑,感到高深莫测,颇为玄妙。于是试探着问道,照这样说来,小姑娘和小伙子这一段传奇佳缘绝不是偶然,他们前生必定也有一番不平凡的际遇,正是前世种下的“因”结下了今生的“果”?
清涟道:“那是自然。不过他们缘分的深浅还不好说,结果如何也不能确定——这要看他们在前世究竟种下什么样的‘因’了。”
“这又怎么讲?”我更加大惑不解。
“很简单啊。他们这一番奇遇只是缘,不是果。果为因生,要知道今生的果,自然就要探究前世的因了。”
“什么因、果、缘的,你说明白点,别绕!”
“真是愚钝啊!跟你这样缺乏慧根的人说话怎么这么辛苦呢?这样,我还是讲个故事给你听吧。”
从前有个书生,和未婚妻约好在某年某月某日结婚。到那一天,未婚妻却嫁给了别人,书生受此打击,一病不起,家人用尽各种办法都无能为力,眼看奄奄一息,这时,路过一游方僧人,得知情况,决定点化一下他。僧人到他床前,从怀里摸出一面镜子叫书生看,书生看到茫茫大海,一名遇害女子一丝不挂地躺在海滩上。
路过一人,看一眼,摇摇头,走了……
又路过一人,将衣服脱下,给女子盖上,也走了……
再路过一人,过去挖个坑,小心翼翼地把尸体埋了。
僧人解释道:那个海滩上的女子就是你未婚妻的前世,你是第二个路过的人,曾给过她一件衣服,她今生和你相恋,只为还你一个情,但她最终要报答一生一世的人,是最后那个把她埋了的人。那人就是她现在的丈夫。
书生大悟,唰地从床坐起,病愈!
“书生悟了,你可悟了么?”清涟讲完故事调侃地望着我笑。
我说,嗯,我大概明白了点。《红楼梦》里讲西方灵河岸上三生石畔绛珠草得赤瑕宫神瑛侍者以甘露灌溉,方能久延岁月,终于脱却草胎木质,修成人形。后来紧随神瑛侍者下凡,为了报偿他的甘露之惠,愿以一生所有的眼泪还他。说的大概也是这个意思了。
清涟笑道,原来你也还不算太愚钝。
我只好跟着傻笑。
清涟又悠悠叹道,我说这一番因缘果,是从这一对年轻人身上联想到了我们的川藏线之行。我们从成都出发至今转眼已经22天,明天就要到拉萨了。此时此刻心里五味杂陈,说不出是什么感受。我们这一路翻山越岭,跋山涉水,穿峡谷过草原,走村串户,很多地方都有似曾相识的感觉,仿佛对它们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记忆。那山垭口飞舞的风马旗,路边的玛尼堆,典雅的藏式民居,匍匐于地磕着长头(参见词条“长头”)去拉萨朝圣的人们,都曾让我泪流满面,有一种淡远飘渺的思绪被勾起,悬在心里若隐若现,忽远忽近,那么的牵肠挂肚,那么的不忍割舍。当我走过小路,路旁的一朵不知名的野花让我不由得要驻足凝视,这时我想,是不是我前生无意抛下的一粒花籽,所以有今生的道旁相见?我走过大山,巍峨的山岭让我感到亲近,我又想,这是不是我前生住过的地方,才让我今生对它这般的刻骨铭心?我想我的前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,我的住所,我的职业,我的经历都与西藏有着怎样的关联,我才会在今生对它魂牵梦萦?
清涟就这样喟叹着,眼神渐至迷离。我不知道如何解释清涟的这种感受,只能在心里想,或许他前世真的生活在西藏,甚至于是个喇嘛?那么我呢,我的西藏情结又缘自哪里呢?以我的愚钝,我是难有佛缘的,那么我的前世应该跟西藏没有交集吧?转念又一想,人在转世投胎前过奈何桥是要喝孟婆汤的,也许我一时贪饮,把前世所有的彻底忘光了,不复有一丝一毫的记忆了吧?
管他呢,清涟不是说大千世界每个人所见到、所遇到的都是出自天意,早有安排吗?既然如此,那就随缘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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